她擦亮儿童文学的底色
栏目:最新动态 发布时间:2023-12-27 10:01:12

  “儿童文学的底色是明亮与温暖,它永远充满爱的光环,Bwin必赢它的基调是上扬的,它的基本价值内核是向上向善向美。”说起儿童文学,李利芳教授逻辑清晰,声音温柔,但她的表情是骄傲的、声调也是上扬的。

  按照约定的采访时间赶到的时候,李利芳刚下课,她站在教室里靠窗的讲台边,正是迫近傍晚时分,暖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就像她说的儿童文学的底色一样,分外“明亮与温暖”。

她擦亮儿童文学的底色

  “儿童还有文学?不就是动画片和故事绘本嘛。”这估计是大多数人看到这个题目的第一反应,也正是李利芳既苦恼又无奈的地方:“我们对‘儿童问题’整体的重视程度还不够,就像人们通常会‘小看’孩子一样,属于孩子的文学同样容易被忽视。”

  搜索,它对儿童文学是这样定义的:“儿童文学,是专为少年儿童创作的文学作品。儿童文学特别要求通俗易懂,生动活泼。不同年龄阶段的读者对象,儿童文学又分为婴儿文学、幼年文学、童年文学、少年文学,体裁有儿歌、儿童诗、童话、寓言、儿童故事、儿童小说、儿童散文和儿童科学文艺等。适合3至17岁阅读,老少均可品味。”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耳熟能详的诸如《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童话大王》等都是儿童文学啊。

  对于这个“小儿科”的门类,李利芳则强调:“儿童文学虽然是专门为孩子创作、提供他们阅读的作品,但是它的艺术门槛与文学水准并不低于。”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尽管我国儿童文学事业发展相对比较迅猛,李利芳也正是在这一时期研究越来越深入,但整体上来说儿童文学学科在国内依然是冷门小众,专门开展该方向研究的高校也仅有北京师范大学、浙江师范大学、Bwin必赢东北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中国海洋大学等为数不多的几所。

  而就我校文学院来说,李利芳给本科生开设“儿童文学研究”这门被她定位为“既是学科启蒙课,也是研究兴趣培养课”的专业选修课已有二十年,她越来越觉得讲好这门课最大的难点在于没有其他相关儿童文学课程配套开展,“处于一个相对孤立的状态”。

  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视的文学门类,李利芳从1995年开始接触算起到研究至今,已近30年了,她的研究重点也从中国现代早期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研究、新时期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家个案研究到中国西部儿童文学研究、中外当代儿童文学作家作品研究等,近年来又将重心放在思考中国特色儿童文学学科体系建设和学术思想的发展上。

  而对于儿童文学学科的前景,李利芳也非常看好。她分析:“这些年观念拓展有很大进步,学界对儿童文学越来越重视,未来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都会加强,特别是儿童文学基础理论研究、儿童文学跨学科研究都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在儿童文学如何更好地对接孩子、为家长和学校提供应用指导方面,儿童文学研究也大有可为。此外,儿童文学的比较研究也同样是一个宽口径的研究领域。”

  说起与儿童文学的结缘,李利芳尤其感念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导师刘俐俐老师,另一个是上世纪90年代在甘肃少儿社工作的儿童文学作家汪晓军老师,用李利芳的话说:“刘俐俐老师将我引入了儿童文学,而汪晓军老师第一个为我打开了儿童文学的一扇窗。”

  李利芳于1992年考入兰州大学中文系,1995年,步入大四的她以师资培养的形式被保送至本校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继续攻读硕士学位,研究生导师就是刘俐俐老师,她成了刘老师的第一位硕士生,“顺理成章,本科毕业论文也就跟着刘老师做”。

  当时,刘老师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的研究与评论,是甘肃省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刘老师手上正好承担着一项系统研究甘肃省儿童文学作家的任务。“在讨论本科毕业论文选题时,刘老师看我自己考虑得不成熟,她就分给我一个儿童文学作家,说你就研究汪晓军吧。”这是李利芳第一次接触儿童文学,在这之前,她对儿童文学是“一窍不通”。

  汪晓军老师对少儿出版、儿童文学创作有很深厚的积累和丰富的个人见地,研究这样一位作家,压力不可谓不大。从刘老师处抱回来一大堆汪晓军的作品,例如《霸大王的故事》等,李利芳很快投入学习中。不仅如此,李利芳还经常前去甘肃少儿社拜访汪晓军老师,当面向他请教学习有关儿童文学的专业知识。

  汪晓军送给她一套甘肃少儿社1994年出版的“中国当代中青年学者儿童文学论丛”,这套书对李利芳更加深入地走进儿童文学领域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它使我一下子就和当时国内最前沿的学者形成了对话”。

  之后,在前期研究工作的基础上,李利芳认真完成了以儿童文学作为研究方向的本科毕业论文《美好未来:并不遥远的期待———汪晓军儿童文学创作主题寻踪》,“虽然很幼稚,但绝对原创”,这篇论文后来发表在1997年第5期的《金城》上。

  李利芳写毕业论文的认真劲、钻研劲和论文成果让刘老师看到了她对儿童文学研究的热情和潜力,因此鼓励她硕士阶段继续从事儿童文学方向的研究。

  回头再想,李利芳的潜力与她的成长经历也密不可分。1973年,李利芳出生于内蒙古丰镇的一个小乡村,父亲是一名乡村电影放映员,所以家里常常会有电影宣传海报和电影的剧情梗概小册,这潜移默化地培养了李利芳的审美欣赏意识。而身为乡村民办教师的母亲显然更明白阅读的重要性,对李利芳的读书爱好予以最大的满足,订阅了《新少年》和《中国少年报》两种刊物供她阅读,加上她天性喜欢胡思乱想,“想象力好像挺丰富的”,这就使得她在高中分科时“原本数学学得最好,但选择了学习文科,最后上大学学了中文”。

  在李利芳读硕士期间,我校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点没有老师专门研究儿童文学,她能从校内获得的资源实在有限。因此,在接受刘老师的指导之余,李利芳更需要主动学习,好在她从不缺主动学习的劲头和能力。

  这一阶段她阅读了大量的儿童文学经典著作与学术著作。“特别是《小王子》《夏洛的网》这两部童话彻底触动了我的心灵,它们中内含的那种永恒的童真质素与我心底的东西映合了,我深刻地觉察到了这就是我毕生要追求的东西,Bwin必赢所以我因此而停靠了,而且坚定无比,从来没有后悔过。‘儿童文学’确定了我一种简单而本真的人生,对一门学科的赤诚填充了我全部的人生内容。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想说的是,这种感受就更深刻了,‘儿童文学’已经作为方法论深嵌在我的为人处世与工作过程中。我努力做到的就是永远像孩子那样对世界葆有好奇心与行动力,不畏艰险,永远以积极向上、单纯明亮的情感面向世界,专注地做好自己的事业。”

  李利芳鼓起勇气给“中国当代中青年学者儿童文学论丛”的学者们写信,他们也热情地给她回信、指导并以书相赠,“他们当时都是国内最活跃的学者,他们的回信以及签名赠书让我备受鼓舞”。

  在2002年就读南开大学博士研究生之后,李利芳又大量阅读了相关专业领域的学术著作,特别是不同学科的博士学位论文、青年学者学术成长心路的分享类文章、博导们指导博士生的经验分享文章等。这些知识与经验的积累无一不影响并激励着李利芳。

  其实在本科时,李利芳就通过阅读发现了自己在理论研究方面的兴趣和潜力。那时除了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扎实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李利芳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读书。“我们那时候学业上受干扰因素比较少,所以读书很多,我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那个过程很享受,一点没有压力,也不焦虑。”在大量的阅读中,李利芳敏锐地发现自己的阅读偏向于理论方面,“像哲学、美学、文艺理论、心理学方面的书都比较喜欢读”。李利芳认为,正是这些理论书籍的大量阅读为自己后来从事学术研究提供了思想和灵感的土壤。

  硕士阶段开设的课程主要都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理论方面的,但出于对儿童文学的兴趣,几乎每门课的论文作业李利芳都写的是儿童文学方向。这些作业论文后来也都陆续正式发表。

  甚至,下定决心以后长期从事儿童文学研究的李利芳将博士毕业论文选题方向定为难度较大的从学科史角度研究儿童文学。为了写出一篇高质量的毕业论文,李利芳常常往返于天津和北京之间,跑了很多图书馆,查阅了大量文献资料,终于完成了34.8万字的毕业论文《中国发生期儿童文学理论本土化进程研究》。

  该论文获得了业内同行高度的评价,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主任王泉根评价其“填补了中国儿童文学理论研究一个方面的空白”,浙江师范大学教授、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方卫平也称赞她的研究是“近年儿童文学研究中质量最高的工作之一”。后来,论文一字未改地入选了“中国社会科学博士论文文库”,“这是我读博期间非常仰慕的一套书,曾经也幻想过将来我的论文也能入选就好了,没想到投稿后很快就回复说收录。”

  2014年,李利芳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出站,出站报告《新时期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家个案研究》属于我国儿童文学学术史研究的一部分,研究思路也是国内首创。著名诗人、儿童文学作家、文学评论家樊发稼评价道:“理论批评和文学(艺术)创作,有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长期以来,我们实际上大大忽视了前者,理论批评之理论批评,寡如凤毛麟角,儿童文学尤盛。此文学事业裹足不前之痼疾所在。本论文作者李利芳下了大功夫、苦功夫,在充分占有一手资料的基础上,对四位代表性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家分别进行了全面个案研究,彰显出文学理论批评的不可或缺性,这是前所未有的。”

  2003年,在前期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李利芳关注到了西部儿童文学。这个研究思路的形成不仅得益于兰州大学的办学理念,也离不开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所老师们对她的指导,更是受到了国内地域儿童文学研究思路的启发,正是这些帮助她打开了从西部整体视角出发研究儿童文学的全新视野。

  与国内其他地域儿童文学相比,西部儿童文学研究具有很强的独特性,“它有深刻的本土文化情怀和文化认同在里面”。李利芳主要研究在西部自然、社会、文化等诸多生态环境的影响下,儿童文学创作必然会形成的西部范畴内的问题意识和美学形态。在李利芳看来,儿童文学课程开设的重要性是不分地域的,西部地区也许更需要,毕竟儿童文学是引领儿童观进步的重要通道。但是对于学科发展而言,西部地区天然存在一些劣势,例如学科发展底子更薄,外部环境支持力度更小等。

  面对西部地区儿童文学研究存在的挑战,李利芳没有退缩,“我这个人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就是要做到底,和外界条件没什么关系。”

  2005年,李利芳提出了“与童年对话”的儿童文学美学思想,成为国内较早将主体间性的哲学思想引入儿童文学研究的学者。

  2008年,李利芳获得了第一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西部儿童文学研究”,并创作了《中国西部儿童文学作家论》这一阶段性成果,这也是国内系统研究西部儿童文学作家的第一个成果。2009年她的专著《中国发生期儿童文学理论本土化进程研究》获“甘肃省第十一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

  2013年,李利芳入选首届“甘肃儿童文学八骏”。2019年,李利芳入选甘肃省飞天学者特聘计划青年学者。

  而就在几天前,甘肃省第十届敦煌文艺奖名单揭晓,李利芳的文艺理论著作《走向世界的中国童年精神》获得作品奖。《走向世界的中国童年精神》立足于新时代我国儿童文学创作出版事业繁荣发展及儿童文学学科建设亟待加强的现状,提出运用价值哲学的理论方法研究中国儿童文学价值问题的重要学术观点,开辟出中国儿童文学价值论的新领域。作品从儿童文学的评价标准、儿童文学的学科建设、优秀原创儿童文学作品研究等多个维度,对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整体发展态势、理论建设、创作成果进行了富有学术创见的梳理与阐述。《走向世界的中国童年精神》是明天出版社2020年重点推出的儿童文学学术出版物,出版后获《中国教育报》2020年度教师最喜爱的100本书荣誉称号。

  从上过李利芳“儿童文学研究”课程的本科生那里了解到,李利芳在上课的时候很注重学生的参与感和体验感,引导他们采用形式各样的途径,通过一系列小组活动和个人展示更加深入地理解文本,走进文本,课堂气氛十分活跃,在学生中很受欢迎。

  李利芳说这个教学思路主要来源于儿童文学学科对她的影响。文学作为一门体验性很强的学科,在学习研究时如果没有主体情感投入,很难对学科特质有真正的理解、把握和认同。“儿童文学读者对象很明确,创作与研究总是把孩子放在心上,思考他们的心理活动特征,重视他们的实际接受效果,这是一种由‘读者对象’牵引我们开展研究的学科,这种‘对象性’概念对我影响至深。”基于这个理念,李利芳在授课时最关注的是文学作为一种以“感性”见长的学科如何真正进入到学生心里,而不希望学生首先把文学当成“知识”去对待接受。

  儿童文学有着以童年为审美对象的特殊性。“我们的大学生都刚刚离开自己的童年,对童年的审美感受力与反思力都最切近,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首先真正用情用心去感受儿童文学的魅力呢?我相信建立在强烈情感认同基础上的学习与研究才是有生命力的。我希望同学们在这门课上都曾在某个点上被打动过,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未来的学习、工作、生活中都能想起来它,能用到它,能和自己发生紧密的关系,这样课程就学活了。”

  所以作为一门学科启蒙课程,李利芳非常重视同学们的课程体验,努力让大家为这门课程有行动,而不只是单一地听课。

  对于现在仍处在校园内的大学生来说,李利芳认为对专业的认同、热爱与兴趣是最需要在大学期间培养的。个人的成长进步从根源上依赖于内驱力,它是来自于自我内部的强大的动力。“如果自我不能生产出驱动自我的力量,那么在学业与生活上就会表现得很乏力、迷茫、苦恼,甚至无所事事,各方面都不积极,对人对事都持消极态度,这样的大学生活就很糟糕。”

  但是,李利芳也深知由于高中时期形成的应试学业方式,大多数同学进入大学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专业感的培养,由此带来的自主探索与独立思考都是难点。因此作为一名从教多年的教师,她强调今天的大学生更需要培养的是专注与踏实的精神,摒弃一些功利主义思想,尽量让自己的大学学业变得简单纯粹一些。“阅读、思考、写作、交流,这都是我们文学院师生每日的必修课,只要坚守住了这些最基本的学业环节,就一定会学有所成的。”

  就像李利芳曾说过的:“除去研究过程中获得的快乐外,当我愈来愈扮演更多的社会角色时,我才更加明确地意识到,我选择的专业对我的人生态度、人生方向有多么至关重要的影响。‘儿童文学’已经作为方法论深嵌在我的为人处世与工作过程中。这是因为,儿童文学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它教会我发现童年生命,像孩子那样对世界永葆好奇心与行动力,不畏艰险,永远以积极向上、单纯明亮的情感面向世界。还有更重要的是,它启迪我关注‘弱小’,善待生命,习养自己的同理心,真诚存在,不戴面具,不说假话,不虚伪。儿童文学净化了我的人生。让我明白,‘简单’是一种智慧的境界。”